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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爱好者

【双黑/太中】橘(中)

*正剧向,有点伤感的故事


05


“失踪案?”


在中原家附近的居酒屋解决掉午饭后,二人顺势去后厨找了一趟正在忙活的老板。找到对方的时候,那人刚刚准备好一道菜式,正准备叫其他服务生将其端到客人的桌上——也因如此,他用余光瞥到他们的身影时下意识地便想招呼他们把菜品端走,后又快速发现有什么不对,看到站在门口的二人不禁一愣。


“是的。我们正在调查一起失踪案,正是曾在您这里工作过的坂本。”太宰治从风衣口袋里抽出自己武装侦探社的工作证件,“不知您是否方便提供给我们坂本的地址呢?”


那个老板看到他的工作证件皱了皱眉,又越过他们瞄到往门口的方向走来的服务生,“如果你这么说的话……稍等一下。”


他把那桌客人的小票用一小节胶带贴在便当盒旁边,对过来的服务生嘱咐了几句话,才走到二人身前说了一声“跟我来”。


他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不大的房间,里面有一套办公桌椅,一张不大的床铺,以及天花板上悬着的吊灯——与时常翻新的店内不同,整个房间的装潢都只能用简陋和陈旧来形容,有些地方的墙皮甚至脱落了。不难看出,这里是老板闲暇时间的休息间。


办公桌挨着的那面墙上镶着两层木质的书架,上面放着几本泛黄的小说,以及几个老旧的文件夹。老板从书架上抽出其中的一个酒红色文件夹,习惯性地一舔手指,往后翻了几页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停下的页面是一张信息页,记录着名为‘坂本大辅’的男人的详细信息,左上角还粘贴着一张他的照片。从照片和信息页上面的年龄信息都指明男人的年龄和前来调查的二人差不多,就是照片上的男人脸上有些没刮干净的胡茬,看上去有些显老。


太宰治掏出手机拍了一张信息页的照片,转头问起身旁的中原中也:“怎么样?”


中原中也点点头,给予他肯定的答案:“就是他。”


老板的视线在这二人之间穿梭,愣是没听懂这两人打哑谜一般的交流。想知道事情的发展又奈何跟不上二人的思维,他只好忧心忡忡地插了一句:“这就是坂本的信息了。虽然他来这里的时间不久,但也是个用心干活的小伙子,请你们一定要找到他啊!”


快速扫过页面上的信息栏,太宰已然将坂本的信息和长相刻在了脑中。他把文件夹留给仍在阅览的中原,用令人心安的声线应道:“没问题,请您放心交给我们吧。”


看到他胸有成竹的模样,那位中年男人的眉头不再同刚才一般紧皱。


*

找到信息页上所写的地址时,天已经变得比刚才还要阴沉;灰蒙蒙的,还下起雨来,细小的雨珠浇在皮肤上有些冰冷。


那处地址指向的地点是一栋十分老旧的居民楼。走近了看,公寓楼灰色的外壁上充斥着一道道深浅不一的黑印,还依附着不少小广告以及画上去的涂鸦。居民楼的防盗窗上、台阶的扶手上都生了锈,一摸都能摸到一手铁腥味和棕色的粉末;任其被这样阴云密布的雨天笼罩,倒是让人感到一种由心而生的压抑。


太宰和中原二人站在地址上标明的住户前。那一户的门上同先前的防盗窗和扶手一样生着铁锈,还贴着小广告,也没人来清理。门前的信箱里堆积着各式各样的杂物——有报纸,广告册子,还有一条街以外快餐店的优惠券。


看上去,主人要么是个从不去管这些的人,要么就是有段时间没回来了。但换个方向思考,这里或许曾经真的是那位坂本大辅的真实住处,而非捏造的地址。


中原中也抬起手在门上敲了敲,又等了十来分钟,果不其然没有等来任何回复。他撇撇嘴,正在思考要怎么办才好,却余光瞥见自己旁边的太宰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掏出了手机。


他不禁发问:“想到办法了?”


太宰治没看他,双眼都扑在手机上专注地输入着什么,语气平平地回复道:“刚才在楼下的小广告上看到了房主的出租联系电话,看上去明显比其他的广告要新,说明坂本应该前几天刚刚搬走。但还是可以看看他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说罢,他的手机上亮起通话界面,而他则在第一时间按下了免提键。很快,嘟嘟声从手机里传出,代表电话是通着的;响了大概三声之后,来电被接通了。


接通后,电话那一头立刻传来了一个听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女性的声音:“喂,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太宰治反应了半秒,立刻编出一个完美的说辞:“您好,我是坂本大辅的朋友,本来今天想来拜访他一下的,但看上去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您应该是他的房东吧?请问您知道他在哪吗?”


对面的人并未察觉到什么可疑之处,接着他的问题回应:“坂本应该是没来的及跟你联系吧。他的房子前几天租约到期了,刚刚搬走,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太宰治蹙眉,先前压抑下去的那份不安又蠢蠢欲动。果然又是这样显而易见的线索,简直像是陷阱一样。


那人又接着说:“不过既然你是他认识的人,正好他落了点东西在这里,本来我还想着扔了,你来了就把东西交给你吧。”


太宰眸光一闪,“好,那么请问该如何和您交接呢?”


“你们现在在他家的门前吧。等我几分钟,我就在附近,一会儿就到。”


“好的,那一会儿见。”


大约七八分钟后,一个身材瘦小、穿着一身休闲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了二人的视野中,她的手里还握着一个棕色的信封。


她快步走到两人的面前,对着他们打量了一番,像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又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你们就是坂本的朋友吧,我是他的前房东。”


中原正想伸出手,却被一旁的太宰抢先一步挡住了动作,不禁回头看了他一眼。挡住他的那人并未与他对视,眉眼一弯,不含任何感情地笑起来:“您好,我叫津岛。”


他的话一出口,中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等那人与房东松开握着的手,他也颔首介绍道:“我是柏村。”


那位房东并未多言,点点头便算是应过了。她把信封递向太宰治,顺带着解释道:“他只留下了这一样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也没敢扔,打电话给他也说手机一直关机。你们要是见到他就顺带着把东西给他吧。”


她的话音落下,太宰治从她手上接过了信封。


“谢谢您。”他笑着向对方道谢,又问,“说起来,现在这间公寓是正在出租中吗?是否有做过扫除?”


那位房东点点头,“啊,是。昨天保洁阿姨才刚刚来彻底清扫一遍,出租信息也是昨天发布出去的。”


“原来如此,谢谢您告诉我。”


“没什么。”房东回应他一个笑,随后转过身去,挥挥手沿着走廊离开了。两人目送了她的背影一会儿,直到她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才又把注意力转回黑发青年手中的信封上。


太宰治掂了掂信封,里面的东西并不重,再加上先前看到的外形,是危险物品的可能性也大打折扣。


“我来打开。”还未等到打开信封,他便听到中原中也这么说。太宰瞟了对方一眼,没什么异议地把信封交到了他手上。


中原前脚刚接过信封,下一刻异能发动,一道暗红色的光包围了信封周围;他利用异能将其拉远,又让里面的东西缓缓从信封里飘了出来。


从信封里飘出来、被暗红色包裹的并非是什么看上去有威胁的物品,只是一个看上去有几分旧了的金属徽章。


他放任其再度落在他的手上,也就是下一秒,他感到头顶悬下来一片阴影,不用想也知道是旁边那人将脑袋凑了过来。太宰治盯着那东西看了一会儿,忽然眯起眼,像是想起什么来了。


“这个标志是……”他喃喃自语着,放任回忆回到他的脑海中。


那是他和中也刚刚成为双黑后不久的事情。


那时他们接到来自森的任务,在横滨街头出现了一个从外地来的新晋组织,虽有武//装但规模并不大,一开始因对Port Mafia没有产生威胁而仅仅是小小地对他们施压了。谁知那组织十分不自量力,在被Port Mafia压了一头之后非但没有识相地收敛自己、明白在横滨谁才是东道主,反而做出了一个孩子气的愚蠢选择——与港口黑//手//党//为敌。没过多久,他们截获了Port Mafia手下的一批货物,还重创了当时驻守在港口的Mafia人员,以示对对方先前施压的不满。对于这个不知好歹的组织,那时的森下达了直接剿灭的命令;而为了培养双黑二人之间的默契,以及提防对方的异能者以免产生无端的人员损失,他派了在前阵子的战斗中以双黑成名的两人过去。


令太宰治快速想起这个组织的原因并非仅仅是因为这次剿灭任务。说起来也难怪,与Port Mafia为敌明明是在外人看起来极为不理智的选择,却仍被这个组织采用——原因是因为他们虽身为黑//帮,却偏偏将感情看得比利益还重。Port Mafia的那次施压打伤了他们的成员,亦或是用同伴来称呼更为贴切,因此遭到了他们的猛烈反击。


不得不提的是,虽然人员不算多,但这个组织也绝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被剿灭的小组织。因为对方异能者强大的异能,他们也有了在里世界中像愣头青一样横冲直撞的自信——只可惜他们找错了对手。「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地惹怒Port Mafia」,当时那场剿灭任务快结束的时候,他曾蹲在那个组织一个将死的成员旁边问出这个问题。不是因为真的关心,而是单纯的无聊,加上微不足道的好奇罢了。那个成员当时回复他的是「像你这种满脑子只有利益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吧,被视作家人的人被伤害会给人什么样的心情」。他当时懒得听对方说下去,手指抠动手//枪的扳机,用一颗子//弹结束了那人的遗言。


也是在那时,他偶然注意到了别在那人胸前、已经在打斗中变得脏兮兮的金属徽章。那枚金属徽章下方刻着一串字母,是那个组织的名字——『Martyr』。


他的回忆到这里终止了。回过神来,眼前的是看似憋着些话想和他说的中原中也。看他像是从思绪中回过神了,对方便先他一步开了口:“我知道背后的家伙们是谁了。”


太宰点点头,“真巧,我也是。”


中原掏了掏口袋,习惯性地便想掏出根烟来,结果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出来,只好脸有点臭地作罢。他淡淡地陈述:“六年前被我们剿灭了的挑衅到Port Mafia头上的那个组织。居然还留有余党么……”


太宰治接过了他的话茬,“这个组织毕竟是从外地迁来横滨的,会有些外地余党也无可厚非。只不过……居然还有残余的异能者,恐怕连异能特务科也对其没有记载。”


中原闻言皱眉,单手往腰上一插,“那我们要找这家伙的难度岂不大了很多?”


太宰治轻轻摇头,不以为然,“这东西应该是他故意留在这里的,为的就是想让我们沿着线索查下去,再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如此一来,应该用不了多久,不是我们查到他的位置,就是他会主动送上门找我们。”


听到太宰治所说的后半句,中原中也的嘴角扬起一个颇有狂气的弧度:“好啊。那家伙若敢来,就先废了他的手脚再逼他解除异能好了。”


他的样子很自信,又充满行动力,是从多少年前开始就始终如一的、专属中原中也的样子。太宰治将他的样子刻进眼里,并未说什么,目光像走了神似地变得有些心事重重。然而,在中原察觉到端倪之前,他扭过了头看向越过走廊栏杆的地面。


地面被干涸的泥土铺成,还有几株倔强地长在上面的野草。遇了雨水,那上面留下的痕迹坑坑洼洼的,地上的小水坑遍地可见,现在却看上去没再下雨了。


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晒到旧得像是发了霉的居民楼上,却被栅格拦住大半,只有一缕直直打在中原的心口处。不知怎的,落在地上的影子与它交接,像是贯穿了那人的心脏似的。太宰治回过头看着眼前的中也,说:“现在先回去吧,正好雨停了,反正在这个地方也获取不到更多线索。”


中原中也在他说话的时候注视着他的那双鸢眸,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像是没有。随后,他“嗯”了一声,迈起步子和身旁的人沿着刚才房东离开的路离开了。


06


晚上侦探社聚餐的时候选了大家常去的一家铁板烧,作为委托人以及太宰治老搭档的中原中也也不出意外地出席了。


这家铁板烧有些年头了,就在距离侦探社不远的商业街上,坐落在街角让人一眼就能发现它的存在。或许是因为天空到了傍晚放晴了,再加上街道上熙熙攘攘的,食客的心情也比先前的阴雨天要好上不少。


侦探社的成员们在大桌子的角落里落座。欢快应过前来打招呼的乐呵呵的老板,他们彼此之间像是打开了话匣似地,虽然吵吵闹闹,但颇有大家庭的氛围。中岛敦在和泉镜花以及贤治讨论最近新开的甜品店;国木田翻阅着他那本封面上写着“理想”的笔记,时不时地和坐在对面的与谢野晶子诉最近的苦,却免不了被一旁太宰治的三言两语激怒;谷崎兄妹像往常一样,一边阅读着菜单,一边作出一些少儿不宜的举动。


不知怎的,看着眼前的这群人喧闹的样子,中原突然就想起他在黑//手//党//的那些或许平静,又或许鸡飞狗跳的日子了。


在还是青少年的那段时光,他好像总是仗着年轻和自己的一身本事肆意妄为,与部下和组织里的同辈交朋友——从相识,共处,再到离别,体会尽人类的伤春悲秋。在升上了高级干部之后,他成长了不少,生活也明显孤单了不少;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会时不常地在结束工作后去酒吧和梶井以及广津老爷子小酌几杯,在得空的时候约首领和大姐去外面吃一顿高级的西餐,以及在难得的假期邀请熟悉的部下来家里小聚。


黑//手//党//的工作性质特殊,普通人都会敬而远之,可对中原中也来说那就是他唯一的、令他抱有无尽热忱的家。


不知现在Port Mafia的情况怎么样呢。


他忽然感到丝丝落寞。


正当他陷入思绪之际,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勾走了他的注意:“太宰先生,下次请不要一个人跑掉把工作都留给我了!”


中原扭头看了一眼,是坐在他左边的、被芥川称为“人虎”的小鬼。他的名字曾经听太宰提起过——敦……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太宰耸耸肩,不以为然:“诶,敦君,这么简单的一点小事身为合格的后辈肯定很快就做好了吧?”


“明明一点都不简单!太宰先生每次完成委托之后也不把内容都说明白了就让我写报告,这样的事换谁都办不到吧?”


“诶~?我明明每次都有好好地和敦君说清楚啦,你要注意仔细听哦。”


“太宰先生!”


二人之间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就这么落入中原中也的眼中。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见那两人有把视线投过来的兆头,就端起桌上的大麦茶,欲盖弥彰地用手托着茶杯饮一口,像是在说自己不屑把注意力花在太宰身上似的。


放下茶杯,耳边的吵闹声还未消停,对于中原来说却是左耳进右耳出了。橘发青年看着杯中深色的茶水倒映出的自己的脸,脑中突然闯进一个问题。


说起来,离开黑手党后,太宰又怎么样呢?


他闲得百无聊赖,便翻看起菜单来,时不时向太宰治投去几个视线。那人在黑//手//党//的那段时光好像已经是过于遥远的记忆了。唯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那时候的对方在他心中的定位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令他见了都想绕道走的那种。偏偏这么一个家伙,脑子却好使的要命,再加上首领有意地撮合他们搭档,导致那时候他不得不抱着怨念和这家伙在一起工作,只盼着工作能早点结束。


可抛开自身的厌恶不谈,他知道太宰有种无法被淡化的孤独,那是Port Mafia不能治愈他的。那家伙,本质上和他一样,或许存在即为不合理性,只不过不同的是他找到了足以倾注心血的归属,而那时的太宰治却始终像是游荡的孤魂野鬼。


那么现在的他呢?


中原的目光扫过菜单上烤肉的那一行。太宰治和侦探社的家伙们似乎显得格外话痨,一会儿去招惹长身眼镜,一会儿又和人虎聊两句。乍一看,那家伙好像比起在黑//手//党//的时候开朗了不少,但中原中也知道,他的孤独始终没有消失过,只是因为他是他而已,这是不能改变的事情。


但要说真的一点变化都没有吗?却又不见得。对于Mafia时期的太宰来说,浸泡在黑暗中的过分清醒招致孤独,像是沼泽,衍生出他的绝望。他无法见到其中的希望,便被一步步拖着深陷其中,被那像利器一样的悔恨逼上绝路。


可是现在的孤独并非如此。被从泥潭拽上了岸,他拨开了雾,开始渐渐沉入先前某些一直被他忽视的东西。如果要用比喻来形容,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康复期的病人,免不了独自一人度过克服困难的时光,却能在这条路上时常感受到亲朋好友拜访时的温暖。这是Mafia给不了他的,只有侦探社能给他的东西。虽然无法从自身的孤独中隔绝出来,但起码他的状态不再紧绷,而是放松下来,他的孤独也被侦探社所容纳。


中原在自己没意识到的地方流露出一个笑容。


这不是找到了挺好的归宿吗。


他的手指正要翻过一页菜单,却被什么声音抓了耳:“说起来,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认识了多久呢?”


在神游时,他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是刚才还在和太宰努力辩驳的中岛敦,现在正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等待他的回复。一同看过来的还有其他侦探社社员的目光,皆是被那个问题所吸引。吵吵闹闹的一行人就这么突然安静了下来,作出一副听八卦的姿势等着他回答这个问题。


该不愧说中原中也社交经验丰富,没什么压力地接下了这些目光。他不假思索道:“得有七年了吧。虽然很不爽,但这家伙一直都算是我的搭档。”


身为太宰现搭档的国木田独步听到那个说辞仅仅是推了推眼镜,并未有任何不认同的意思。他将“理想”收起,说:“有的时候这个绷带浪费装置会在工作的时候提起你,不过总是描述的乱七八糟的,搞得我们一开始很难想象黑//手//党//干部是个什么样的人。”


中原的眼皮跳了跳,“这个混蛋平时都在瞎说些什么啊。”


“总是喜欢提些滑稽的称号呢,都是一些褒贬不一的词语。”与谢野晶子用左手托着脸颊,嘴角挂着笑,像是有幸围观一出好戏的观众,“但是,和说起其他黑//手//党//的态度不同,太宰在说起你的时候真的很放松呢,能让人感觉到你相对于那些人的特别之处。所以我们都很好奇,黑手党里唯一能让他抱有这样态度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突然,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似的,太宰治几乎是在与谢野晶子话音落下的一瞬咋咋呼呼地开口:“与谢野医生不要乱说,我那明明是提到中也的厌恶嘛!”


中原也丝毫没示弱,双手交叉在胸前,气定神闲地怼回去:“正好,我也讨厌你到巴不得你下一秒就去死。”


“你这个矮小帽子妖精!”


“绷带浪费青花鱼混蛋!”


“哎呀,果然吵起来了。”与谢野晶子勾起嘴角无奈地笑笑,抿了一口面前的茶,又转过头和身边的国木田独步聊了起来。


*


但吵归吵,中原中也要是连太宰治的这点欲盖弥彰都看不出来的话,那也真是白做了这么久的黑//手//党//干部了。


侦探社的那个女医生所说的无疑是真的,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一点——虽然在这之前还有些模糊,但经由对方这么一提醒倒是变得清晰了。回想一下,太宰治对待他的态度和对待黑手党中的任何一人都是与众不同的:说话难听的要死,时常想让人把他的胳膊卸下来,又会过分恶意地把自己像玩具一样玩弄在股掌之间。太宰治讨厌他,他也讨厌太宰治,两人都清楚这一点。


但如果仔细斟酌,和那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对方好像有的时候又会表现得特别真诚。举个例子,那家伙会在他被羊的家伙们质问的时候说出“想要怎么使用异能是他自己的事”,又会在重要作战的展开前夕将关于自身的选择权交给他。明明平时讨厌的要死,总是说些、做些触碰人底线的事,却会在一些对他来说重要的事情上保留分寸。只是因为他对太宰的厌恶滤镜实在太厚了,导致那些时候往往都不能被他察觉;但抛开那些不谈,太宰治对他的感情着实反复无常,好像在嫌恶的同时又掺杂着些复杂的占有欲和其他感情。


嘛,果然还是这家伙的错吧。果然还是让人一如既往地想杀了他。不过……


中原轻轻地笑了。


算了,有的时候稍微放他一马也没什么不好的。


“说起来,”正当中原从一心二用的思绪回过神时,坐在长桌另一侧的宫泽贤治突然开了口,“今天我在出门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呢。”


国木田独步闻声回头:“是什么样的人?”


贤治用手抵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是个穿着一身黑衣服的家伙,手里拿着撬棍,看上去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呢。”


只要稍微带点脑子思考,就会明白贤治所说的人是个偷袭未遂者。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不意外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就连先前还像小孩子一样斗嘴吵架的太宰和中也也不由得回过头来。


“他好像很想和我交流,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所以只能从背后接近。”贤治摸了摸后脑勺,像是那里曾被人打过似的,“我问那位先生找我有什么事,他也不愿意告诉我,在用手里的撬棍敲过我之后就跑掉了。”


“哈?”中原中也的眉毛拧成一团,不知是被对方的天然逗得发笑还是无奈,“那分别是想偷袭你吧。”


他还没来得及深入去想这件事背后的寓意,坐在他旁边的太宰已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沉着地问:“贤治君,你还记得那个人大概的身高样貌和年龄吗?”


“唔……”被他问到的人想了想,用手比划道,“身高感觉和太宰先生差不多高,身材也是……年龄好像也和太宰先生差不多大。哦对了!说起来,那个人的脸上好像有没刮干净的胡茬。”


宫泽贤治的话一说出口,原先脸上还挂着点笑意的中原中也顿时笑意尽失,同时明白了太宰治一开始问出问题的动机。


和太宰治差不多的年龄,脸上没刮干净的胡茬,还有与他印象中的坂本对的上的身高以及身材。


和他们今天在照片上见到的、有严重作案嫌疑的恐怕是一个人。


想到这儿, 他和太宰治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人冲他微微一点头。


很大概率就是坂本大辅。


先前为了报复中原中也,那人就已然用炸弹将他的住处炸毁,那么为了对付太宰治,侦探社的社员会被那家伙袭击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嘁,只会在背地里搞阴招的家伙。


中原不屑地咬了咬牙。


也是紧接着那之后,太宰治轻拉了一把他的胳膊,像是有意的,却又装出无意的样子来。在他回给对方的夹杂疑惑和厌恶的眼神中,那人朝宫泽贤治浅浅一笑,“我知道了。谢谢你,贤治君,请告诉我更多细节吧。”


“没问题,太宰先生!”


*


话是这么说,但就算确认了今天袭击宫泽贤治的恐怕就是坂本大辅本人,仅凭现有的信息找到他的据点还远远不够。敌人很有可能是摸清了贤治的行动路线,提前埋伏在那里等着他,却没想到贤治饿着肚子才没能得逞。至于曾经的据点,今天下午他们托外出的谷崎润一郎和泉镜花去了一趟曾经剿灭Martyr的仓库进行侦察,得到的结果和他们料想的一样——那里已经荒废了太久,甚至破旧到连脚印都已经找不到了。就算是故意透露了不少信息给他们,也没有蠢到会采取这种直接暴露自己的行为,说明那人还是有点脑子。如此一来,仓库这边的线索算是断了;就算太宰治多智近妖,要让他就通过这么点已知信息找出犯人也还是要费上好些功夫。


真是的,要是这时候那个侦探在就好了,中原中也心想。也是然后,他才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觉得这场饭局少了点什么。


说起来,侦探社的那个帽子侦探呢?


“乱步先生的话,今早和社长外出处理案子去了,但明早就会回来。”像是有读心术一般,太宰治冷不丁地回答了中原中也的问题。


和太宰相处多年,中原早已熟络了他这副好似全知的神明一般的模样,只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混蛋太宰,你是会读心术吗。”


“你的眼神东张西望着乱飘,不用想也知道你在找什么。”


“切,烦人的家伙。”


07

【BGM推荐】:きみが呼ぶなまえ夢のつづき (你所唤之名梦的延续) — 吉森信


到了晚上,大片大片的云团已经散去。天空像是被撒过墨一样,黑漆漆的,任凭一颗颗星星散布在上面清晰可见。


用完餐之后,太宰和中原并未随着其他人一同回侦探社的宿舍,而是选择了独自出来溜达溜达。两人沿着一条不算宽的小路一前一后地走着,时不时听着路边车辆驶过,卷起一阵阵凉风和泼溅的水珠。小路靠近马路的一侧被栽上了不少樱花树,树与树之间的空隙被路灯填满;到了晚上,路灯亮起幽幽白光,却被盛开的樱花喧宾夺了主,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竟让人误以为是那樱树在发光——风一吹,就轻轻摇晃,在这皎洁月色下悠悠起舞。


拜下午的那场大雨所赐,泥土味的潮湿仍依依不舍地附着在路面上,漫溢在空气中,倒是让皮肤上沾上几丝冷意。哪怕已然穿着保暖的衣物,中原中也仍觉得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寒意,在风刮过耳廓的时候不禁微微颤抖。


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并没有逃出太宰治的眼睛。


“觉得冷吗?”他盯着中原中也的后脑勺,没有遮掩自己对那人的关心。


中原中也将领口扯得离脖子近了些,却依旧逞能道:“怎么可能。”


太宰治心知他只是在嘴硬,没有戳穿他那毫无说服力的谎言。


身为天底下最熟知中原中也的搭档,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个人究竟拥有何等身体素质——比起他的好上了太多。那么,在两人身着的衣物厚度相同的情况下,他尚未觉得寒冷,他的搭档却已经打起寒颤,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那个异能在不断削弱中也的生命。


看着明显比起之前又变浅了不少的那抹橘色,他轻轻皱起眉头。


下一秒,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快步走上前,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了中原身上。


“!喂你这家伙,突然犯什么恶心?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他的举动自然是惹得中原中也一阵反抗。只不过他并没管那人孩子气的逞能,冷着一张脸说:“别乱动。导致你感觉到冷的是施加在你身上的异能,若想流失体温的话就请便吧。”


中原一脸恼火地看着他,终究是不占理,老老实实地把外套披在了身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这会儿被从一前一后拉到了并肩行走。不得不说,披上太宰治的外套之后,中原确实感觉身上没有那么冷了。除去包裹他的暖意,外套上还有太宰治家里的洗衣粉味道,只是能从家附近的超市买到的洗衣粉牌子,却香香的令人心安。他扭过头直视前方,忍不住用余光多看了旁边的人几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别扭地挤出一句:“谢了。”


太宰治语气平平地回复:“这居然是中也会说出的话呢。”


“闭嘴。”


街边的樱花不知何时随风落了不少,几片花瓣落到了走在外侧的中原的发旋和发梢上,那人自己却对此毫无察觉。太宰治将对方的样子映入眼里,那双本该漆黑的眸不知何时洒入了如同星星般微弱的光,像是高挂于海上的明月一般,神色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温柔。他像是被蛊惑了,未经大脑思考便伸出手轻轻拂去中原头上的樱花,也不管那人会不会像触电一样躲开,只是遵从内心的声音去那么做了——


然后他看到中原有点惊讶,又有点不解地看着他的样子。那人下意识地便想拍开他的手,只不过看到他的样子又停下了动作,只是发了几句狠,站在原地轻轻地任凭他掸去花瓣。


中原从来没有在太宰治的脸上见过那样的表情。他知道那是真心的,是那个喜欢撒谎的家伙忘记掩饰的、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样子——裹挟着悲伤,却足以被称为深情的,那样的感情。


取下一片掉落在中原中也头上的花瓣,太宰治才如同大梦初醒般,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绷带包裹的手。男人随后躬下身子,懊恼地用双手捂住头,嘴里小声念叨着“太糟糕了太糟糕了”,好像刚刚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一般。


中原中也见怪不怪,只当他是又发神经了。他抬起腿往那人的胸口踢去,不出意外地被对方躲过了。


“你这家伙,要是脑子出了问题我不介意现在送你去精神病院。”他收回腿,面无表情地说道。


太宰治这会儿直起了腰,双手却还是遮着脸,只露出一只右眼直勾勾地盯着中原中也,嘴上还在试图淡化刚才的事实,“呜哇,小矮人的思想好肮脏。只不过是想试试新的整蛊方法而已,不过这个方法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心虚的语气,还有试图辩解的模样,一听就知道是在欲盖弥彰。中原中也心觉好笑,只是气定神闲地盘起双手看着他狡辩。


“啊,是吗。”他嘴角勾着一抹象征胜利的微笑,说。


太宰治看着他的样子也知道他根本没上当。他把手拿下来,不爽地嘟起嘴,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什么。


这一次真是彻底输给中也了。


这样一个小插曲过后,两人又继续沿着小路而行。在路的一侧,花枝摇曳投递出斑驳树影,自枝叶相交的间隙中诞生,快速掠过二人的身躯,像是途经放映带的电影胶片一样。在这样的氛围下行走的二人,倒更像是夜晚并肩出行的情侣了。


“喂,我说。”中原中也双手插着兜,还是忍不住打破了二人之间变得有些暧昧的气氛,“现在我们就只能干等着那家伙现身吗?”


太宰治回复他:“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天就会有所动作的。”


“嘁,还真是让人心烦。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今天贤治君遇袭的地方我托人排查了一下,犯人专门选了监控死角走,所以暂时这条线索也断了。”太宰治面色一沉,“犯人为了复仇策划了将近六年,会意外谨慎倒也说得过去。”


中原中也不屑地冷哼一声,“只不过是个像是老鼠一样躲在背后的家伙罢了。”


太宰治轻皱眉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入了神,没有回应他的话。


“呐,中也。”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凭空冒出一句,“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


中原中也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放任眼神再度飘远,思绪凝聚在那个问题上:“打算……没什么打算。回到Port Mafia做完落下的工作,结束工作后再去酒吧喝一杯……类似这样的吧。”


“中也好无聊哦。”


“闭嘴,明明是你自己提的问题。”


太宰治发出一声难以察觉的叹息,又问:“说点其他的事情吧,令自己能期待的事情。”


“你这家伙又突然犯什么病啊。”中原中也斜楞了他一眼,却仍是认真思考着那个问题,“其他的事情……如果有休假的话,大概会去找个地方度假,温泉什么的还蛮合适。再然后就是等摇滚乐队上新的时候买一张CD。”


“哦对了,上次还看到了招募幼犬养主的告示,有机会或许也可以试试。要是能养一只的话,就叫它……叫它几太吧。”


太宰治眼中的光一暗。


中原中也所描述的并不算多么远大的期待,只是稀松平常的、是什么人茶余饭后都能提及的悠闲话语。可太宰仅仅是这样看着眼前那人,却心觉好像现在这样足以被称为温馨的时光好像很快就会流失似的,如同越过指缝流走的沙砾。


但愿这样的感觉只是错觉吧。


很快,他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后面的半句上,“中也能够养狗吗?说到底,养的还是狗这种令人无可奈何的生物啊。就像中也一样的。”


“哈?你小子说什么?”


“中也一点都不适合养狗。”


“要你管。”


“而且你是像狗一样的生物。”


“杀了你。”


两人之间又突然恢复了吵吵闹闹,脚步声交错叩在地面上,哒哒地回响在耳边;虽说单调,却也扫去了不少夜幕的沉寂。不知走了多久后,道路变得宽敞了,从单一的人行道连接到商业街的一角,静谧的粉白色光芒也终于从二人视野中退场,取而代之的是商业街上的灯火通明和有说有笑的人群。


眼前的景色一下子熟悉了不少。中原中也四下张望,目光忽然落在角落里的一家店上,像是想起什么,视线便干脆停留在那上面,连步子也一并停了下来。


太宰治自然是注意到了身边人的动作。他扭过头,顺着那人的视线向街角里的商店看去。


“手工珠宝店……吗。”他喃喃自语道。


“喂,”他身边的人突然开口,“我去那里买点东西,给我在这等着。”


说罢,那人自顾自地往珠宝店走去,也没管太宰治是否真的没跟过来。


太宰倒是难得听话,没有刻意跟来,而是站在原地像孩子一样用脚踢踏地面,一脸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人留给自己的背影。直到对方的身影没入店内暖黄色的灯光里,他才轻声嘟囔了几句:“自己品味都那么差劲了,还给别人买什么东西啊。”


然后,他似是无意地往身后的方向瞟了一眼,眼神在一瞬内被阴冷填满。他叹了口气,转过身朝刚才目光扫过的方向走去。


*

过了将近一刻钟,中原中也回来了。


太宰治已然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像是方才走开的那一幕从未上演过一样。他远远地看到对方的身影,懒得掩饰脸上的不耐烦,一边来回晃动着身子一边抱怨道:“中也真是慢死了。”


“你这家伙是什么小学生吗。”那人嫌弃地看了他几眼,又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似的,不过堪堪几眼便与他视线错开,“买的东西放在你的衣服口袋里,就允许你这家伙先替我保存一下吧。”


这欲迎还拒的样子,说东西是为他买的简直不要太明显。太宰治心里无意识地一笑,脸上却装作拒绝的样子,“才不要呢,中也的品味这么差,要是被人看到你挑的东西一定会被人嘲笑的。”


听他这么说,中原也佯装愤怒,“哈?你这混蛋,还是杀了你吧。”


他的搭档不以为意地笑笑。


“中也,”突然,他听到那人这么说,“该解决的都解决了哦。”


闻言,中原脸上的表情快速沉淀,被平时的沉稳接替,“看来你这家伙有些时候也不全然是个体力废物。”


太宰治笑着眯起眼,那个笑容却像黑玫瑰一样神秘诡谲,“现在的中也真的有资格对我这么说吗?”


中原双手抱起胸来,眼神不善地斜睨着他,“给我闭嘴,就算是我现在这种样子收拾你这家伙也绰绰有余。等我恢复了,分分钟打碎你的骨头简直不在话下。”


“是是,你好厉害哦。”


他的嘴上懒洋洋地拖长着音,敷衍之意简直要从言语中蹦出来。即便如此,黑发青年的心思却好像是坠入了别处似的,眸中神色因那人的话变得安静且落寞,面对中原中也致使他忘记了去隐藏情绪。


又来了,这种聊着聊着天就突然走神,仿佛隐藏着什么心事的样子。观察着他表情的中原中也微微眯眼。


这副好像天上的孤星一般的神情。


“喂,”他轻声冲那人唤道,“回家吧。”


太宰治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愣,才想起是方才自己忘了隐藏情绪,只回复了几个简单的音节,“啊……嗯。”


像得到许可一般,他旁边的人率先他一步迈开步子,在因为刚才的插曲而过滤了不少喧嚣的夜色下朝着侦探社宿舍的方向走去。


太宰停顿了一两秒,看着眼前人披在身上的那属于自己的、被风轻轻吹起的外套下摆,从大脑放空的状态回过神来,也抬腿跟了上去。


隐匿在商业街另一侧的小树林中的,是直直被消音手//枪的子//弹贯穿心脏的暗杀者尸//体。


08


不出所料,第三天一大早,太宰治便收到了一封专门寄给他的信件。


信件的内容很简单,也没有落款,只写了寥寥几行字:


「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在那里等着你,地点想必我不说你也知道。仅你一人,不去的话你知道后果。」


只是普通的信纸,信件的背面印着Martyr的徽章,青年在读过之后把那封信收进了衣服口袋里。他正准备走向办公桌的位置,突然听到身后的木门打开的声音,不禁回头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进门的青年个子并不高,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头上戴了顶棕色鸭舌帽,身披小披风,腿上穿着的阔腿裤和白色长袜的搭配倒是有几分复古。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身穿深绿色和服的高大男人,留着一头及肩的银发,年龄看上去也有四十好几了。


“早啊,乱步先生,社长。”他微笑着冲进来的两人打招呼。


“早,太宰。”乱步将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朝太宰治的方向轻轻一挥,以表回礼。


“早。”


福泽谕吉向太宰治道过早后便转身走向办公室。倒是江户川乱步,从刚才起就没有挪开目光,停留在原地看了他几秒,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人在意的事情似的,又走上前去将他手中的信封拿过来观察片刻。直到听到一声唤他的“乱步”,他才将信封放回太宰治的手中,随着叫他的那人一同往社长办公室走去。


太宰看着那人消失于过道里的背影,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接下来便是侦探社的社员陆陆续续进入办公室的环节了。因为中原中也仍在酣睡中,太宰治没忍心叫醒他,便拜托泉镜花和谷崎直美替他打个照应。之所以是她们二人,也是因为她们不在这次的参战计划中。


这次作战的主力由他,中岛敦,与谢野晶子,国木田独步和谷崎润一郎组成。虽说对方明确要求了他一人前去,但只要掌握好时机和隐蔽处,将其他的同伴安插在适合他们出场的地方并非难事。很明显,犯人信中所指的地点是Martyr曾经的据点,也是他和中原中也曾拜托谷崎和镜花搜索的那间废弃仓库。那四周被密林和砖墙隔绝,想要在附近隐蔽或埋伏也是极其容易的——关于作战计划,他已经在昨晚睡前想了个七七八八,就差今天将计划告诉其他人了。


“早上好,太宰先生!”五人之中最后一个到的是那位留着奇特刘海的少年。他前脚刚踏进侦探社的大门,后脚便被其他四人拉进会议室,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稳,便见太宰治拿起一张仓库的照片贴在了他们面前的白板上。


“早上好,敦君。既然来了就坐下吧,有些事情需要请你们帮忙。”那人边把照片贴到白板上边说,“这两天我在和中也追查向我们寻仇的仇家,也是昨晚试图袭击贤治君的人,今天他向我下了战书。我的目的则是将他生擒,然后用异能无效化解除中也身上的异能。为此,我需要借用你们的力量。”


听到太宰治话中所言,中岛敦立刻坐直了身子,一脸认真地回道:“是,太宰先生!”


太宰治冲他笑笑,不过片刻便收起那个笑容,“这是他邀我赴约的地点。”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指挥棒来,指向白板上的照片,“这里四周都是树林,再加上外部有一堵红墙,能够起到很好的掩盖作用。敦君和与谢野医生的任务是对犯人的不稳定性作出最及时的回应, 为此你们只需埋伏在四周即可。我会在风衣内侧揣着窃听器,将仓库内部发生的一切传递到你们戴着的耳麦上。到时可能要麻烦你们根据对峙的事态靠近仓库。”


“是!”“明白了。”


“犯人目前展现出的人手仅有他一人,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太宰治目光一凛,“我会向森先生借一批黑蜥蜴的成员,以防任何可能出现的埋伏,也好帮助你们不受伏击。”


他垂下眼,“事关那个人的重要干部,他不会不同意的。在敌手相同的情况下他们定会选择与你们联手。就算他们想借机背刺,凭两位的异能解决他们也并非难事。”


敦和与谢野双双点头。


这时,一直听他讲述计划的国木田独步出了声:“太宰。”


还没等男人继续往下说,太宰治便已明白他想问的,把目光转向他:“国木田君和谷崎君的话,请你们埋伏在几百米外监视狙//击//手的行动。这么做可以更好地控制犯人的不稳定性——若他打算采取极端措施,你们便可安排狙//击//手提前下手废除他的武装,切记要生擒。由你们二人协同,也好与黑手党内的其他人达成制衡。”


“好。”“明白了,太宰先生。”


“至于我的话——”


没等他说完,会议室的门咔嚓一声打开了。五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只见一个多小时前被社长叫走的江户川乱步正抱着一包薯片站在那,时不时从袋子里掏出几片送往嘴里。他一边像松鼠一样嘎吱嘎吱地嚼着薯片,一边口齿不清地问:“介意我旁听吗?”


“当然不,乱步先生。”太宰回应道,心里明白那人来这里的真实目的并非如此,眼中挂着并不真切的笑意。


等到江户川乱步在会议桌的末端找了个位置就坐,他清清嗓子,接着刚才停下的地方说:“我会与对方进行对峙,以稳定对方的情绪为主。如果到时候犯人准备采取自杀式行径,就要劳烦与谢野医生使用你的异能了了。”


“交给我吧。”女医生自信地笑着应道。


太宰治冲她颔首示意。饶是将任务分配给每个人,他的神色并未轻松多少,“犯人既然将对峙定在明天,就代表他明白在这期间我们有可能对仓库周边的地形做出全方面排查,当然也包括仓库内部。我曾推敲过那里的隐蔽情况,虽然仓库本身藏在森林内部,但内外能埋伏的地方少得可怜。所以,我推测他实际布防的可能性很小,在仓库内部安插炸//弹的可能性也不高,唯一可能做的埋伏便是在自己身上动手脚。因此,诸位只要记好我刚才与你们所说的便可。”


其他几人点了点头,唯独中岛敦神色一脸担忧。


“太宰先生,”敦没忍住问出口,“如果他在自己身上绑了炸弹的话,您要怎么办?”


他的担忧很快被与谢野晶子打断,“可不要小看我啊,敦。就算这家伙的心跳只停跳半秒,我也有办法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白发少年闻言松了一口气。


墙上挂钟的指针还在滴滴答答地走动着。太宰治瞟了它一眼,又注意到自与谢野晶子开口后便陷入一片沉默的会议室。像是为了缓解气氛一般的,他将双手高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面色也不似刚才那样紧绷了。


大概是为了对他的举动作出回应,见到他这个指挥官不再是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其他几人的神情也明显放松了些。现在时间离正午还早,太宰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也没有理由再拖着这些人不让他们回去工作。他瞄了一眼江户川乱步,心知对方还有话没和他说,于是开口为这个简短的会议划上了句号:“我想和诸位说的就是这些,抱歉占用你们的时间了。”


除却被他瞄到、坐在会议桌的另一端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乱步,其他几人皆没有发表什么疑问,应了一声便纷纷从座位上站起身。他们成群结队地走向门口,鞋跟碰撞在地面上发出不间歇的凌乱脚步声,回荡在会议室的墙壁之间,直到最后被木门关上的声音封闭在门的另一端——


咔嚓。


会议室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两个人。后者蜷着身子以一个蹲坐的姿势坐在椅子上,黑色的小皮鞋蹬着椅座,不知何时已经将手中的薯片放在桌上,显然没了再继续享用它的心情。在他的对面、会议桌的另一端站着的是方才还在指挥战略的太宰治,待关门声一入耳,也终于将先前一直放在其他人身上的视线锁定在眼前欲说些什么的人身上,脸上的轻松被他不自觉地收起了几分。


“那么,特意进来会议室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乱步先生。”


他看着那个黑发的青年试探地问。他知道的,江户川乱步绝不是因为“对他的计划感兴趣”这样荒唐的理由才会在会议中途叨扰。会让他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先前在检索犯人送来的信封的时候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只是碍于被社长叫走没来得及告诉他。这会儿刚好得了空,想必他是来传达方才未说出口的信息的。


太宰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与刚刚进入会议室时一脸‘我只是来旁观’的样子不同,那人并没有像往常坐在办公椅上那样懒洋洋地闭着眼睛;与之相反的,对方那双如同翡翠般碧绿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久久垂下视线沉吟着。他并没有与太宰对视。那双眼中沉淀着道不清的情感,像是惋惜,亦或是沉重,此时此刻被站在长桌另一侧的人尽收眼底。


咯噔。太宰治的心中迅速升起了如同暴雨般猛烈的不安感。


他大概知道对方想说的是什么了。


下一秒,江户川乱步的话证实了他心中的顾虑:“这次的结果……可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恐怕……救不了帽子君。”


那句话一出,整间会议室里的空气皆像是凝固了一般,只有丝丝凉意徘徊在偌大的空间中。


太宰治先是一愣,紧接着刺骨的寒意迅速贯彻了他的全身。他感到血液凝结了,耳边也像是耳鸣了一样,被嗡嗡的一团充斥。他微微瞪大了眼睛,任由徘徊不去的不可置信停留在其中,就那么直视着江户川乱步——


青年微微张开嘴,在将近半分钟的沉默之中,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乱步先生,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咚、咚。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纵观窗外,艳阳仍然高挂在天空之上,同样悬挂在上面的还有层层拔高的云团;有飞机行过,就在那片粉刷着白的蓝色中拉出一道垂直的白色轨迹。透过墙壁和窗玻璃,街道像是往常一样川流不息,行人的嬉笑声和车声还回荡在二人的耳边。


饶是外面这么一副车水马龙的景象,屋内的时间却好像静止了,只有令人不安的缄默不断拷问着在场的两个人的内心;除却时钟滴答作响的声音,会议室里再无其他任何声音。冰冷的绝望渐渐侵蚀太宰治的神色,像是漩涡一样,在那双鸢色的眸中流转。


他真的不明白江户川乱步在说什么吗?不,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倒不如说他早就想到了,只是先前不敢百分百确认而已。对方显然也清楚这一点。


“你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的。你早就想到过这一点,也委托了谷崎和镜花去找……只是你不容许自己失败,所以在搜寻无果后一直抗拒往那个方面上想。”江户川乱步注视着站在他不远处的太宰治,严肃着开口,“明明自己也明白的,以对方的计谋,既然选择了在那个仓库与你碰面,就代表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反抗……”


“那么他只能是有恃无恐,早已确认帽子君绝无生还的可能,不是吗。”


哪怕是听到他一语道破这些天来最不愿提起的恐惧,他对面的人却并没有说话。


他直勾勾望进太宰治并未与他对视的、随着他的话冷却下来的眼里,竟然第一次有些心疼起眼前的这个人来,不禁叹了口气。


“不过算了。”


戴着帽子的青年绷紧嘴角,还是于心不忍,没有说出自己观察到的真相。他从会议桌后面站起身,迈开步子,越过站在他身前的太宰治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最后的结果不会尽人意,也不要把我的话太当真了。”


留下这句话,他没再多言半句,只在空气中留下清脆的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咔嚓一声关上了,就连那道声音也被彻底隔绝。


留在原地的只有垂着头,脸色已然阴下来的太宰治。


啪嗒——是什么已经碎裂、却又被胶带粘起来的东西,再度溃散的声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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